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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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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流言神情郁郁,即便心里知晓那些朝臣所言不虚,仍宽慰道:“都是些没影的事,你若真上了心,便合他们的意了。再者说,就算那些事是真的,换个角度看,你家那位也不过是上阵杀敌罢了,哪有什么错处呢?”

宋了知懵懂地点头,仍有些心不在焉。

何世奎见状,特意让常跟在身边的小厮含安送他出门,含安跟在何世奎身边久了,自有一番舌灿莲花,也说了些福气话讨宋了知高兴。

宋了知勉强笑笑,又匆忙赶回了王府。

王爷病情近来越发严重,甚至出现长久昏迷的情况,终日昏睡着。好不容易清醒一回,竟破天荒恶将阮公子唤去房间长谈,宋了知生怕阮王爷又欺负阮公子,回来后一直等在门外,紧张万分地等候着。

阮雪棠是中午时分进去的,直到天黑才出来,宋了知见他脸色难看,怀疑阮王爷又说了不好听的话,待两人回到园子,他为阮公子倒了一杯姜茶,眼看着他喝下去了,方才开口问道:“阮公子,王爷他...对你说什么了?”

阮雪棠并没有回答宋了知的问题,仿佛还在为阮云昇对他说的话烦恼,皱眉看着远处,低声骂了一句麻烦。

如此态度,自然叫宋了知更加担忧。阮雪棠看他坐立难安的模样,这才又开口道:“你放心吧,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还有闲工夫咒我,大概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的。”

“啊?”宋了知睁大眼,没想到王爷这样幼稚,“他咒你?”

阮雪棠没好气的应了一声,回想起阮云昇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觉得还是不要把原话告诉爱操心的宋了知比较好。

“简凝之的事,你不必再查了。”阮雪棠对宋了知说道。

自那以后,宋了知发现阮雪棠忙了起来,与其他世子一样开始接手王府的事情。有一回他带着大鹅去花园散步归来,无意间竟听见阮公子对凶石说要他把恒辨抓起来。奇怪,阮公子不是一直让叶姑娘保护恒辨的么?

但宋了知来不及细想,只当自己耳背听错,他近来亦忙得很,现如今虽身居王府,衣食无忧,可是他想要尽可能的多攒银子,给阮公子一个惊喜——王府固然舒适,但依他家乡的规矩,男子娶妻总该置办聘礼和婚房,即便他那点银子只能在寸土寸金的钰京买一间瓦房,与富丽堂皇的王府相去甚远,那也是他的赤诚之心。

流光容易把人抛,唯独钰京的雪仍连绵下着,把人囚在永无止境的漫长冬日。

阮云昇吸入过多烂柯,虚弱得不像话,可他真正去世那天,不仅能下地走路,而且胃口也格外好,用了些云片糕,去简凝之曾住的院子转了一圈,又把他召集的和尚道士们统统赶出王府。

他和下人说,自己要午睡片刻。

梦里,阮云昇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正是七八岁的光景,每天馋得只能去吃酸梅充饥。

又是那一日,明月光华,疏影清夜。

又是那一人,缓缓而来,惊鸿一瞥。

豆青长衫的少年,分明还不够高,只是看他可怜,努力踮起脚,将甜甜的云片糕递给他。

三十多年,不是第一回梦见了,他在梦里说了很多次,有一见面就让他记住自己名字的,有一见面抱着对方嚎啕的,亦有见了面死活不让他走的,而他的阿凝始终微笑着看他,努力送给他一点香甜。

这次阮云昇没接过手。他恶狠狠咬着酸梅,要将酸涩记在骨子里,露出个决绝神情:

“阿凝,我们再不相见!”

那少年仿佛很困顿地望着他,见他死活不收,自己拿着云片糕匆匆离去,但仍放了一块,摆在阮云昇身边。

他太善良,或许曾有一日将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爱意也分了出去。

阮云昇死在一轮圆月下,一如年少时独自等待的那轮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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