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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威廉2(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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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厌恶顺着这些字流露了出来。

维多利亚原本想要伸向威廉的手僵硬地抽了回来,惊愕得问不出那声“为什么”。

“罗茜刚来家里的那段时间,我母亲情绪非常低落——大概是因为小姨自杀的事吧,我记不清了。母亲不同意父亲收养牺牲的搭档的女儿,一直想把罗茜送走。我问她为什么不能让罗茜留下?罗茜的亲戚都不愿意收养她,如果我们不收留她,才刚三岁的罗茜就会被送去福利院……母亲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但是她要我去拿走并打碎父亲床头柜里的一个小玻璃瓶——她说这样能让她开心,我于是照做了。”威廉低着头解释道。“我是多么愚蠢啊,没有思考就去做了。海神宽恕。”

“可是利亚姆,那时候你也才八岁——你也不过是一个想要让母亲开心的儿子而已,不是吗?你不是恶意并刻意这么做的。”维多利亚望着威廉的侧脸,蹙着眉说。她的眉头已经拧得有些发酸了。

威廉把脸埋进双肘间,摆了摆头,接着说道: “后来罗茜就没能离开过床,还经常因为疼痛大哭、尖叫。我常看见医生进出她的房间,父亲也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照顾罗茜上面,但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过的大人都不愿意提起这件事,不告诉我真相。直到某一天晚上,父亲在我百般追问下,终于不耐烦地大吼着告诉我:不要再问了,威廉,罗茜生病了——全都是因为你打碎了她的疫苗!”他说完之后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然后抬起头对上维多利亚复杂的目光。  “从我打碎那个小玻璃瓶的时候开始,我的人生主题就变成了赎罪。”

“所以,医学院……”

“是的,医学院是我认为能够找到‘赎罪之路’的入口的地方。”他说。“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坚定地选择医学?为什么选神经外科?我没有回答,是因为我不能告诉你这个令我感到羞耻的答案——维琪,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崇高的梦想,我无法赋予我生命任何意义,我只是想要弥补过去犯下的错而已。”

“可是……可是这些,你都可以早些告诉我的不是吗?”维多利亚说,暗自感到一丝落寞:难道在利亚姆的眼里,我是一个完全不通情理的人吗?“我是说,我愿意分担你的痛苦 ,但是你为什么切断了我们之间所有的联系 ,为什么不给我这个机会?”

“我无法面对你,维琪。”威廉再次别过头,竭力不让他体内那个热衷于以逃避解决所有问题的人格再次占据上风。“你知道,我们出生在‘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年代,自信心像热气球一样膨胀,想象力也随着飞艇升上高空。过去几十年里,我们的外科医学发展突飞猛进,鼓舞了我愚蠢又盲目的自信,所以从我懂事起一直到几年前,我一直认为人体也能像机械一样被‘修复’——我以为我找到了一条赎罪之路。进入医学院以后,我也遇到了和我一样雄心勃勃的教授和同学。但是——”威廉停顿了片刻,当他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但是我们花了这么多年时间研究神经外科学,只学到了一件事实:小儿麻痹症造成的残疾不能被治愈,这疾病只能预防。所以在那瓶疫苗支离破碎的时候,我的灵魂已经失去了得到救赎的机会——在我透彻地了解到这个事实之前,我透支了一生的快乐——我的快乐,来源于愚昧和无知。”

维多利亚静静地倾听着,双手无措地绞在一起。

“我永远无法忘记罗茜的眼神——我们去野餐时,她看见你背着家教老师脱掉鞋子肆意奔跑时的眼神。在那个时候,这样的眼神对我来说是一种激励,让我更加坚定地去找到让她能正常行走的方法。但是在我的假想被证明不成立之后,这样的眼神就变成了酷刑。而作为一个神经外科医生,我每天都要去面对这样的眼神,并告诉那些心碎的家人:我们无能为力——医院对我而言就是活地狱。我无法继续工作,在那之后我的日常生活就变成了到海港北岸的各个咖啡厅轮流坐一遍。可想而知,没过多久我就被医院开除了;和父亲的关系也因此变得僵硬;曾经的老师和同僚唾弃我的品行……那时候我认为我的人生没有意义也没有价值——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也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威廉面色凝重地说。因为不想听见维多利亚的批判而不停地自我批判。

“所以纵容罗茜,尽可能地满足她的愿望是我能做的为数不多的补偿——无论是搬家还是为她‘扮演’她希望我成为的人。”他又轻声补充了一句。“抱歉,维琪,你是被我‘连累’了。”

维多利亚感到四肢都变得像北方海岸边的岩石一样冰冷。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如她的精神世界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冲击,威廉的精神世界也遭受过毁天灭地的灾难——并且惨重数万倍,时间持续得更长。能让他正眼看待自己、支撑着他整个灵魂的唯一理想信仰坍塌了——这是一种怎样的绝望?维多利亚不敢想象这些年他是如何度日的。她感到愧疚正扒在她背上,一点一点地吞噬她,因为她当初给威廉邮寄过的无数封或哀怨或愤怒或咄咄逼人的信件——那对于一个失去生活信仰的人又是怎样毁灭性的成吨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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