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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世事寒风(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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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今也是‘看破世事惊破胆,识透人情冷透心’,今后再不问世事,只是写写字,画几幅画罢了,以此度过余生。”

这人姓曹名沾,号芹溪,乃是从前江宁织造曹家的后裔,曹家十几年前在雍正六年正月里给抄了家,那一回本来便打击很大,然而终究还留有一些元气,毕竟提前转移了财产,即使那些东西给查没了一些,有所损失,毕竟还留下一部分,曹家可以说还算是外俭内丰,生计不怎样困窘,然而就在去年年底,又给抄了第二回。

这乾隆虽然号称是“?赋性宽缓”,即位之初便赦免了一些人,仿佛是个仁慈的人,然而到真动起手来,可半点不会客气的,这一下终于是给抄了个干干净净,曹沾的感觉便是,好像太监刷茬啊,宫中的太监,当初净过一次身还不算,之后每年都要复检的,就在景山东北角的黄化门那里一排房子,若是有那当年净身时候还年轻,因其后续发育,居然又有一点点冒头的,便要二次阉割,那种痛楚简直比第一回还惨,就是零碎割肉,自家此次便是仿佛如此,全抄干净了啊,让人不由得便要担忧,今后要怎样过活。

此时弘晓见他一脸惨淡,便劝道:“芹溪不要太过忧愁,尽量往好处想,其实你家还不算最惨的,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你一身才华,今后不愁维持生计。”

曹沾苦笑一声,这算是一种比较严酷的对比方法吗?若按“比下有余”来看,倒也确有道理,自己家中因为与两代怡亲王的关系,所以只是抄家而已,而同为内务府包衣的姻亲李煦家族,则是惨烈得多,首当其冲的李煦在七十几岁的高龄,还给流放到关外,两年之后便死在了那里,家族上下人等还给当街发卖,虽然最后家族以内的人免遭变卖,然而却也是极端羞耻的了,百年前先人初当包衣奴隶的时候,就是那般丧失尊严,后面兢兢业业,本以为挣扎出来了,虽然身份仍然是包衣,然而因为有皇帝的支撑,在外面却也是诗书门第,颇为体面的了,哪知一朝竟然回到了原初时候。

更何况李煦一家给这么抄了家还不算,家里人押回了京城,还不能像自家这么闲着,家族中的许多人都给内务府指派当差,给人家看门洗衣,最惨的或许是李煦的长媳,她本来是正经的满洲人,娘家颇有权势,只可惜她与包衣人家结亲,成为包衣少爷的妻子,身份上便也沦为包衣,娘家竟然半点出不得力的,因为有这个血淋淋的例子,从那以后,满洲旗人但凡是要与包衣世家结成姻亲,都要考虑一下了。

要说那一位满洲儿媳,却也是颇为厉害的,继承了满洲先辈的胆量与行动能力,眼看夫家大厦将倾,连自己也要受牵连,便让人顶替了名字,她自己则千里潜逃进京,奔回娘家,然而终究给搜了出来,最后落在皇后富察家为奴,就是傅恒的保姆嬷嬷,她毕竟身份不同一般,又颇有见识,做事周到,因此虽然是成为奴仆,却能够承担“保姆”这种比较特殊的差事,傅恒自幼便是给她带着,感情也颇深,她这二十年来在富察府中也算是熬出头了,很受敬重。

虽然想到李煦家族如此寒风瑟瑟,相比之下自家还算是劫后安稳,然而这样的对比让曹沾不由得便感到一种莫名的挫折,与安慰夹杂在一起的是沮丧,感觉愈发是一步一步向下了,其实没有什么尊重体面的。

于是曹沾便叹道:“没给内务府强硬安排差事,我还算是清闲的,既然这样有空,便打算写一部书,将这幻世浮生都记录下来,也算是沧海桑田没白经过一场。”

一听说他要写书,弘晓虽然本来觉得很好,但马上提醒道:“作文写字千万小心,当今皇帝乃是自古少有的明君,眼里不揉沙子,若是里面有一丝半点不妥,可是麻烦。”

弘历虽然上台没几年,之前也表示过不搞文字狱的,然而世事难料,弘历又掌握着那样巨大的权力,他那里想法轻轻一转,世间就要洪水滔天。

曹沾马上也明白了:“王爷尽管放心,我只谈风月,不涉时政的。”

而这时在宫中,弘历歪在炕上,咯咯乐着说道:“可该清查一下人口了,我登基这么几年,还不晓得国中到底有多少人口,虽然是皇阿玛六年前统计过一次,毕竟已经几年时间过去,数字总该不一样了吧?”

褚绣春笑道:“年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想必又滋生不少人口。要说从前清查的人口数字,倒也是好的,可惜只有成丁的数目,不晓得究竟有多少女子。”

成丁就是十六岁至六十岁的男子,阈值之外的两段都不考虑,女性人口更是忽略不计,这样统计的原因是,成丁是纳税单位,成年女性则不是,家庭社会经济都是以男性为中心与代表来展开的。

弘历点头:“我也想着这事,不如这一次就换个法子,将大小男妇都计算在内,让他们报丁口数来。”

丁是成丁,口则是指十六岁以下的男子和所有的女子。

褚绣春笑着说:“着实是好,这样便全清楚了。”

于是乾隆王朝第一次轰轰烈烈的人口大普查,便准备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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