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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珍重佳人待好音(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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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萍接到信的时候,想来那边已经到了香港,所以不必回信,而且阅后即焚,不要保留信件,只怕未来政治运动再起,对梁艺萍不利。

梁艺萍读着这充满危机感的信,心头如同给人用木锤敲着一样,怦怦地乱跳,虽然信中的文字非常平淡,并没有表达激烈的情绪,然而就是在那种淡然之中,令人感到强烈的紧张。

当年离别的时候,景心还只是几岁的孩子,如今也已经进入了港大医学系学习,倘若学成归来,为新中国的建设出力,那该是多么的好啊,可是根据自己对那两姐妹的了解,尤其是余若荻,她是绝不会赞成侄女回到此时的大陆来的,这封信也很显然是出自她的手笔。

从前谢芳仪便开玩笑似地说起过:“给家里的信多是若荻在写,我给报社杂志写写文章是可以的,唯独写家信,却是很头痛,每每不知该写什么,若荻每回写了,我在下面再加几句,署个名字,便寄出去。”

当时几个伙伴还打趣她:

“作家却不擅长写家信,给人家知道了,多么的令人发笑呢?”

“这大概就好像但凡是厨师,回到家里总是不喜欢做饭是一样的。”

对于信中的危机意识,经历过延安整风的梁艺萍并不觉得完全是杞人忧天,那一次的运动之中,几十个人的临时党支部里面没有屈打成招的,只有五个人,自己就是其中之一,虽然从那以后,自己得到了组织更大的重视,然而这几年来每当回忆起当年的情形,梁艺萍便不由得有些心肝战栗。

进入组织这么多年,组织的历史她也是晓得的,三十年代大肃反,杀死了许多自己人,其中相当着名的便是段德昌,逃了的则有一个龚楚,肃反专家高敬亭最终也因反党而被杀,四十年代初便是整风,如今五十年代,虽然说已经战胜了国民党反动派,革命取得了初步成果,按理来讲应该集中精力进行经济建设了,然而倘若根据党内历史规律,十年一次运动,也不知未来能不能够平安度过,所以谢芳仪一家的离开,或许也并不是一件坏事吧?

梁艺萍将这封信又仔仔细细看了两遍,仿佛要将里面的内容深深地刻在心中,人世变幻一至于此,当年自己去延安,郭先生便不是很赞同的,后面终于在上海解放前全家先行离开,可惜了有一些文化界的人士,因为对党不能够信任,所以转去了港台,虽然老舍先生已经在四九年底回国,然而听上海那边的消息说,就在前不久,张爱玲离开大陆,也是去了香港,如今芳仪姊妹也离开了,比起张爱玲苏青,檀露虽然不是一个很知名的作家,然而在上海文坛也小有名气,而如今无论是出名的还是不很出名的,却都离开了啊,这个时候的大上海,终究是显得寂寞了吧。

终于,梁艺萍划着了一支火柴,燃着了信纸,将纸张丢在一个铁盆里,看着那火焰迅速燃烧,吞噬了信纸,转眼间一封信便化成了灰。

梁艺萍打开一个很陈旧的笔记本,抚摸着扉页上的题字,已经这么多年,这个本子仍然伴随着自己,每当看到这个笔记本,便想到了上海的故人旧事,想到朋友间那温暖的情意,如今也是“珍重佳人待好音”,希望她们在香港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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