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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囹春(上)(3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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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灯,关煜宁坐在椅子里说:“在这儿当了四年大夫,也就这几个月开心一点。”这开心是为着什么,茉莉一清二楚,她坐在阴影里抬头看他,光线并不是无孔不入的,略过他深陷的眼眸,留下一片漆黑,那里像是孤单的夜晚,无星也无月。心弦骤然被拨动一下,恍如雨打蕉叶,晃颤不已。又如兜头罩上来的干燥衣物,被清苦而温暖的香气裹拢缠绕。她慢慢走到关煜宁身前,贴上他凉凉的唇瓣,“关大夫,谢谢你。”关煜宁在灯下抿出一个深深的笑,他觉得世间再没有比现在更开心的时刻了,轻声在茉莉耳边说:“记得来找我。”随后他和茉莉一起出门,可诊室的门却没锁。

医疗室所在的地方位于整个监狱的最北边,最适合挖地道逃跑。茉莉在暗处观察筹划许久才得以引起关煜宁的注意,随后做了他的助手。得到建筑的结构图之后,在外接应茉莉的人规划好地道的路线,而她负责每日在医疗室里,瞒住这个通道,原本想着关煜宁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他们两个应当毫无纠葛,大不了逃出去之后给他些赔偿。可没成想他被情爱迷眼,还想着娶她,读书人也这般糊涂吗?良家儿女和潜逃罪犯能有什么好下场?真是白长了这些年岁。因为有手下守在外面,茉莉一出来就坐上了汽车,等晚上查房的时候,她早就回了家,褪去茉莉灰扑扑的囚服,换上剪裁得当的旗袍,听手下汇报这一年多的事务。自茉莉走之后,关煜宁作为主要责任人,被带去盘问了一番,但他人长得清俊,谈吐文雅,看着便不像能做出放跑犯人的事,再加上他做事勤恳,从没出过岔子,堪称物美价廉,监狱长便没多为难,只是辞退了他。这下倒是正合他意,赋闲在家,他拿这几年发的薪水,把家里的屋子翻修了一遍,父亲骂他瞎折腾,他却说:“日后要娶妻,总不能家里整日黑压压的,小姑娘都喜欢明亮干净的房子。”父亲嘿嘿一笑,知道他这是心里有人了,打趣道:“哪家的姑娘?什么时候领家里来看看。”关煜宁看一眼日历,已经过去十天,茉莉还没有消息,“再等等吧,过几日她应该就来了。”可日子一天天过去,茉莉还是没来,只是某一天早上,关煜宁卧房的桌上突然多了个盒子,打开一看是四根大黄鱼,除此之外是一张字条,上写两个字,‘多谢’是茉莉的笔迹,可她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关煜宁不禁心惊肉跳,难道她是做上了杀人越货的营生?他想去找茉莉,可又从哪里找起呢?外面又乱起来了,纸币越来越贱,只有面额越来越大,官老爷们忙着敛财逃到内陆去,老百姓忙着抢购粮食。茉莉的通缉令被层层迭迭的广告新闻盖住,如今已经没有人还记得有个女囚潜逃在外。关煜宁为她感到心安。他已经习惯等待,一年两年乃至十年八年他都会等下去,茉莉终有一天会回来的,他想。又是雨天,关煜宁出门有事,他拦了辆黄包车,路过米高梅舞厅。门口来来往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和他差距极大,关煜宁本不想多看,但他瞥见了檐下的一个人。她身着粉色的洋装长裙,领口系着白色的丝绸蝴蝶结,头发是时兴的盘发,还夹了珠花。即使气质迥然不同,但关煜宁还是一眼认了出来,是茉莉。她身边站着一个高大的西装男子,好像在和她生气,茉莉笑着挽上他的胳膊,他又甩开,嘴上还说着什么,看着气得不轻。下一瞬,茉莉踮起脚,亲了他一口,他的脸色才和缓下来。茉莉从手包里抽出一根烟,正要点,却被身边的男人拿走。他把烟头含在嘴里,点着之后,抽了两口,侧过脸来将烟气尽数喷在茉莉脸上,茉莉也不恼,神情满是纵容,男人笑容得意,随后才把烟塞到茉莉口中,牵着她的手,进了舞厅。车夫和关煜宁一起盯着他们,关煜宁觉得脑子一片空白,活动一下自己僵直的脖子,问:“他们是谁?”车夫诧异道:“先生不知道?女的是青帮的程堂主,最近风头正好,很得翁炎帮主的器重。”“程堂主?她不是姓于吗?”车夫:“这是哪里的传言?她大名叫程映棠,道上都叫她灾格格。”原来连名字也是假的,关煜宁心里发冷,问道:“那男的呢?”“是程映棠的相好,天乐班的头牌贺老板。”天乐班是城中当红的戏班,关煜宁呢喃一句,“是个戏子呀,下九流。”“可不是嘛,可如今这下九流的,都骑到当官的头上了。”关煜宁给车夫塞了一块钱,车夫便眉开眼笑地把城里关于程映棠的传闻,一桩桩一件件都说了出来。程映棠今年二十有二,十八岁就当上禄堂堂主,她主要负责青帮的生意往来,在城郊建了面粉厂、水泥厂、棉纱厂等等,给青帮赚了大把的银钱。之所以叫她灾格格,除了取印堂发黑,必有血光之灾的谐音,就是因为只要她建了新的厂房,那么同类的厂房总会被挖走技师,截断销路,没多长时间就被她侵吞。关煜宁越听越发觉自己根本不了解程映棠,监狱里那样一个柔弱的女子,实际上竟然长袖善舞,手段狠辣老练,是他遥不可及的存在。这时他才明白,当初的相遇怕也是她的算计,只是他太蠢,连心都被她算计走了。他愤愤地拿出程映棠给他的补偿,把早就相中的一间商铺门面买下来,他要开个中西结合的诊所。随后他驱车去天乐班听戏。台上贺梦笙素衣罗衫,泪意涟涟,演着一出《王宝钏》。关煜宁并不喜欢听戏,他更喜欢听留声机里旋律悠扬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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