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1 / 4)
布衣单剑朝天子(四)
「为什么?」就在风雪之中,范閒陷入了沉思,他本来不需要任何思考的时间,因为从很多年前,他就知道,总有一天他会迎来这样一句问话,他这些年一直在准备着,在逃避着,但是从来没有真正地逃开过。这是一个他曾经思考了无数次的问题,便在最近的那七暝七日的苦思,亦是如此。
「为什么?」他缓缓地抬起头来,在雪中瞇着双眼,看着皇帝陛下缓声说道:「今天在太学里,我对那些年青人讲了讲关于仁义的问题,关于真正大义的问题。」
范閒叹了口气,带着一抹复杂的神色说道:「我以往本以为这些都是虚伪的,虚假的,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一位人臣应该拥有的,不应该拥有的,我都拥有了,然而直到此时,我才发现,原来除却那些所谓的准则之外,世间再也没有什么能够让你的生命更真切。」
皇帝陛下淡淡地看着他,薄唇微启,冰冷的声音复述着范閒今天晨间在太学里的说话:「庶几无愧,自古志士,欲信大义于天下者,不以成败利钝动其
晨间范閒在太学里对那些年青人们的讲话,很明确地让胡大学士体会到字里行间里隐藏着的杀气和决绝之意。胡大学士惶恐入宫,自然将太学里的那一幕讲述给陛下知晓,皇帝竟是将范閒的这段话能够背出来。
范閒也感到了一丝诧异,有些苦涩地笑了笑,说道:「我不是这种以大义为人生准则的人,我也不是一个道德至上的圣人。我的根骨里,依然只是一个除了爱自己,尊重自己之外,什么都不是地人。」
「这大概是藏在我骨子里的东西,被自我隐瞒封闭了二十余年的东西。」范閒看着皇帝,十分认真说道:「我这生要抡圆了活。要放肆地活,要活的尽性无悔,所以我要心安理得。而如果就这样下去,那些埋在我骨子里的东西,会让我终生不得心安理得。」
「这世间繁华权位令人眼盲耳聋,我却依然无法装做自己不知道,没听过,那些当年曾经发生的事情,这个秋天发生地事情。」范閒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悲伤。缓缓说道:「陈萍萍回京是要问陛下一句话。而我却不需要去问,我只知道这些事情是不公平地,而且这种不公平是施诸于爱我及我爱的那些人身上,如果世间再没有我,再没有今天这样勇敢走到陛下身前的我,那些已经逝去的人,又到哪里去寻觅公平?」
「他们不应该被这个世界忘记,他们所受的不公,必须要通过某种方式得到救赎。」范閒望着皇帝陛下说道:「这是陛下您的责任。也是我的义务。皇帝听到了范閒自抒胸臆地这番话,沉默了很久,语声寒冷缓缓问道:「你为何不问朕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不问朕?莫非朕就没有苦衷?」
「靖王府,也就是当年地诚王府里,至今还留着很多母亲私下给您的奏章之类的文字。」范閒沉默片刻后应道:「我都看过。我不需要问什么。我知道当年的事情是因何而发生。至于对这片大陆,亿万百姓。究竟她的死亡是好事还是恶事,我并不怎么在意。」
他笑了笑,有些困难地笑了笑,说道:「陛下,其实这不是有关天下,有关正义的辩论,这不是公仇,这只是……私怨。」
「好一个私怨。」皇帝陛下也笑了起来,双手负于后,孤立风雪中,整个人说不出的寂寞,「她是你的母亲,莫非朕便不是你的父亲?」
范閒地身体微微一僵,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说下去,而是转而平静说道:「陛下胸中有宏图伟业,您按照您所以为正确的道路在行走,然而在我看来,再伟大光荣正确的目的,若用卑鄙的手段做出来,其实都不值得尊敬。」
皇帝陛下地唇角泛起一丝讥诮地笑容,看着范閒无所畏怯的眼眸说道:「莫非你以为今日在京都大杀四方,就是很光彩地手段?」
范閒笑着摇了摇头,应道:「我的目的只在乎了结数十年前一段公案,撕毁我这一生头顶最大的阴影,一切都只是从自我的角度出发,正如先前所言,此乃私怨,本来就没有什么伟大光荣正确的意味。既然如此手段如何卑鄙又算得什么?」
他顿了顿,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有些感慨有些感叹的眼神望着皇帝陛下说道:「在这些方面,我似陛下更多,对陛下与我而言,好人是一个多么奢侈的形容词啊……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没有像她那样,直到死都还糊里糊涂,莫名其妙,至少我在死前,还可以问陛下一句。」
这句话说的是叶轻眉与范閒两个人之间根本性的差别,然而世事无常且奇妙的是,范閒在这个世间奔波享受上升,最后竟还是慢慢地偏着叶轻眉的路子去了。因为这一对前后降世,隔着时光互相温暖的灵魂,大概是这世间唯一对于皇权没有天然敬畏心的存在,从最内在的那个部分说起,他们在龙椅面前,都有笔直站立的吧。
皇帝陛下平静着,微笑着,带着一抹古怪情绪看着范閒,不知道他是不是感觉自己似乎在隔了很多年之后,又看见了那个女子。
迎接着范閒看似平静,实则字字诛心地感叹,皇帝陛下没有动怒,没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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